“娘子挑。”說是挑宣紙, 於書楷只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裏，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了許小芽。

“我不會。”微微紅了臉，許小芽不好意思的說道。

“沒關系。娘子隨便挑, 你挑中哪種, 咱們就買哪種。”於書楷一臉無所謂的回道。

許小芽抿抿嘴, 視線在面前的好幾種宣紙來回徘徊, 很認真的想要挑出最適合於書楷的宣紙，偏偏又不得其法。

看出許小芽的為難，候在一旁的小夥計善意提醒道：“於夫人, 於學子平日裏用的是中間這種宣紙。既不貴又實用，非常的劃算。”

許小芽便轉過頭, 看向了於書楷。

“對, 我平日裏用的就是這種。”於書楷自然不會故意讓許小芽為難。如若小夥計不提醒, 於書楷也是打算開口的。

許小芽聞言松了口氣, 當即就有了決定：“好，那就買這種。”

“於學子，您過來一下，這邊有要事要跟您商量。”說著話的功夫, 書店掌櫃從裏屋探出腦袋，神秘兮兮的沖於書楷揮了揮手。

於書楷沒有搭理書店掌櫃。左右不過又是為了催稿，但他這次給的書稿絕對足夠書店支撐好幾個月了，根本沒必要再聽書店掌櫃的廢話。

“於學子, 要事, 真的是要事！”見於書楷不肯理他，書店掌櫃連忙加重了語氣，強調道。

不耐煩的皺了皺眉，於書楷到底還是走向了書店掌櫃：“說吧, 到底什麽要事？”

“前兩日小的接到上頭來信，準備將您的話本加印，賣去皇城了。”不得不說，於書楷的話本是真的很好賣，書店掌櫃也因此漲了月錢，自然對於書楷尤為推崇。

“賣去皇城？成啊，只要別忘了咱們當初的約定就成。”於書楷很好說話的點頭道。

“自然自然，肯定不會少了理該分給您的銀錢。”書店掌櫃連連點頭，說著就轉身取出一個小木盒，“這是上頭特意命小的拿給您的，您先收著。”

“行！”與其說於書楷是讀書人，不如說他是商人。比起讀書識字，他在賺銀子上儼然更有天分。

“還有就是，上頭知道您來年就要參加科考，所以就想問問您，這餘下的書稿，您能否按時交上？會不會耽誤您科考？”提及於書楷的科考，書店掌櫃亦非常的關心和重視。

“不會。”於書楷回答的很是輕松，一丁點也看不出緊張和擔憂的情緒。

書店掌櫃這才放心，畢恭畢敬的將於書楷送了出來。

與此同時，許小芽已經買好宣紙，也付了銀錢。

不過書店小夥計明顯有些猶豫，一見到書店掌櫃，連忙出聲說道：“掌櫃的，於夫人一定要付銀錢……”

“這怎麽使得？於夫人頭回來咱們書店，無論如何都不能收於夫人的銀錢！”書店掌櫃當即走過去，從小夥計手中接過銀錢就要還給許小芽。

許小芽卻是直接後退兩步，抱著才剛買到手的宣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：“要給銀錢的。”

在許小芽看來，最怕的不是給銀錢，而是於書楷因此欠了書店的人情。她不想因為自己給於書楷帶來任何的麻煩，而且就為了這點宣紙，也不劃算。

書店老板是人精。看出許小芽打定主意要給銀錢，而於書楷又一副聽之任之的態度，書店老板頓時就笑了。

“成成成，那今日咱們書店就厚著臉皮收了於夫人的銀錢。不過於夫人也千萬別跟咱們客氣，來來來，店裏新到一批筆和墨。來年二月於學子就要科考了，小小心意，於夫人務必收下！”宣紙的銀錢，書店老板直接轉手塞給了小夥計。不過下一刻，他又幹脆利落的拿出一套筆墨，雙手送到了許小芽的面前。

許小芽楞住，著實不大適應書店老板的套路。不過這套筆墨，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。

“沒事，收了吧！”沖著許小芽點點頭，於書楷開口說道，“銀錢他們會在之後結算給我的書稿錢中扣掉的。”

聽於書楷這樣說，許小芽方才松了口氣，不再有心理負擔，接過了書店老板手中的筆墨。

“掌櫃的，買宣紙。”就在這個時候，書店門口傳來了許如心的聲音。

“來嘞！”書店小夥計立刻迎了上去。

“許小芽？”許如心卻是沒有理會小夥計，驚愕的看向了許小芽。

許小芽怎麽會出現在書店？書店是什麽地方，也是許小芽這種人能夠進來的？簡直是笑話！

並未回應許如心，許小芽只是默默將剛買的宣紙、筆和墨，連帶於書楷給她挑的話本，都收進了隨身背著的包袱。

“這個也收好。”於書楷這人是真的心大，才剛到手的書稿錢，他絲毫不重視，很是漫不經心的交給了許小芽。

許小芽只當是個簡簡單單的小木盒，雖然有些重，但也沒想太多，就這樣一起包了起來。

再度被無視，而且還是當著別人的面被無視，許如心面上掛不住，心下就越發慪火了。

深吸一口氣，許如心故作親近的笑道：“妹妹，你這是怎麽了？怎麽見到姐姐都不打聲招呼的？”

“夫君，回家嗎？”根本無意跟許如心有任何交談，許小芽問道。

“回！順便再去買點年貨帶回家。”按著上米村私塾的規矩，於書楷在除夕以前都不可能再有空閑陪許小芽來鎮上。故而借著今日有空，於書楷準備帶著許小芽先行置辦一些年貨，無疑又是要為許小芽撐場面了。

“好。”買年貨是正事，許小芽自然不會反對，便要跟於書楷一起離開。

“妹妹，姐姐在跟你說話呢！”搶先一步擋住許小芽的去路，許如心臉上的笑容明顯變得有些僵硬。

“讓路。”許小芽抿抿嘴，語氣有些生/硬，“我和夫君趕著去買年貨。”

“妹妹你這是什麽態度？莫不是還在跟姐姐生氣？”許如心委屈的癟癟嘴，神色帶上幾分傷心和難過，“姐姐也是為了你好，上次才跟你說那些話的呀！主要是因著你這個人的性子實在太過沈悶，對長輩也不甚孝順，對妯娌更是太過冷漠。你這般為人處事，不單單給婆家增添煩惱和麻煩，也著實讓姐姐時時擔心和掛念……”

乍一聽許如心的這番話，不明真相的人肯定立馬會先入為主的覺得許如心是好姐姐，而許小芽就委實有些不識好歹了。

許如心往日裏就是這般做派，一路以來也很是成功，從未出現過丁點的紕漏。

不過很可惜，她今日碰到的不是下米村的鄉親，而是視於書楷為搖錢樹的書店掌櫃和小夥計。

“哎呀呀，這位夫人是來買宣紙的？這邊請，這邊請。”伴隨著書店掌櫃一個眼神的示意，小夥計打斷了許如心的長篇大論。

毫無預兆被打斷話語，許如心皺起眉頭，神色微微不悅的看向書店小夥計。

小夥計臉上的笑容不變，只是伸手向一旁的櫃臺指了指：“夫人要買的宣紙都在這邊，就是不知道夫人想要買哪一種？是最貴的？還是最好的？”

許如心再度僵住，顧不上生氣，隨之而來的是說不出口的尷尬和不自在。

她手裏哪有多少銀錢？怎麽可能買得起最貴的、最好的宣紙？

可許如心這人最要面子，她沒辦法親口說出“買不起”這三個字。尤其還是當著於書楷和許小芽的面，許如心就越發覺得丟臉了。

視線不自覺的落在許小芽手中的包袱上，許如心一眼就能看出，許小芽買的東西不少！

再一想到剛剛她進門的時候就有掃見許小芽往包袱裏又是裝宣紙、又是裝筆和墨，許如心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，頓生一股難以/啟/齒的羞/辱/感。

“夫人？這位夫人？”許如心不急著開口，書店小夥計卻非要催上一催，很努力的彰顯他的熱情。

“哦、哦！”回過神來，許如心匆忙點點頭，也不好說買不起最貴的、最好的宣紙，只能隨手指向許小芽的包袱，“我就買跟她一樣的宣紙。”

許如心相信，於家再有錢，也不可能動輒就給於書楷買最貴的宣紙。加之又是許小芽出來買，肯定就是挑最便宜的了。

“沒問題！夫人這邊請，小的立馬給您拿好。”小夥計臉上的笑容加深，嗓門極其響亮，“敢問夫人需要買多少宣紙？”

許如心語氣輕柔的報上王錦言交代她的數量，隨即便拿出銀錢遞了過去。

看著許如心遞過來的銀錢，小夥計頓了頓，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：“這位夫人，您給的銀錢怕是不夠。”

什麽？銀錢不夠？捏著銀錢的手慢慢握緊，許如心忽然就飆高了嗓音，一臉理直氣壯的質問道：“怎麽會不夠？我夫君平日裏就是這個價錢。你莫不是欺我眼生，便故意擡高價錢？”

“哎喲，這位夫人可萬萬不能亂說話。來來往往的讀書人誰不知曉，咱們書店向來都是誠信為本，最是講究公平公正？這位夫人說您夫君平日裏來就是這個價錢，敢問貴夫君是哪位學子？可否報上名號？”書店小夥計也是頭回遭遇這種情況。

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/奸/商，小夥計亦是十分冤枉和惱怒，不由就跟許如心對峙了起來。

許小芽對許如心如何跟人對峙並不關心。左右以許如心的本事和能耐，最終肯定能化幹戈為玉帛，把對方說服。是以，趁著許如心正忙，她直接提腳走人了。

於書楷自然是二話不說，直接跟上。

書店掌櫃也不擔心小夥計會敗下陣來。他們書店打開門做生意，每一樣東西都是明碼標價，願意接受就買，不願意接受只管出門右拐再去尋別的書鋪就是，他們書店還真就不缺這一筆小小的生意。

沒有任何遲疑的，書店掌櫃一眼也沒多看許如心，親自送於書楷和許小芽出門。

離開書店，於書楷和許小芽的牛車一路向北，徑自去了鎮上最熱鬧的市場。

說到買年貨，於書楷顯然比許小芽更有經驗。反正駕著牛車，方便托運，於書楷看到什麽就買什麽，出手委實闊綽，直把許小芽看的目瞪口呆。

“娘子是喜歡吃排骨，還是直接買五花肉？”豬肉攤前，於書楷問許小芽道。

“我都可以。”許小芽從小就不挑食，也沒有挑食的資本。

“這樣，那兩樣都買。”於書楷點點頭，回頭跟豬肉販比了比巴掌，“各來五斤。”

“好叻！”豬肉販立刻應聲，動作麻利的開始剁排骨、切肉。

“哎，別……”沒想到於書楷會兩樣都買，許小芽連忙想要重新回答，二選一只買一樣就好。

“沒關系。過年麽，就合該吃點好的。”於書楷努努嘴，一臉的理所當然。

扯了扯於書楷的衣袖，許小芽很小聲的提醒道：“可家裏有養豬。娘說再過幾天就殺豬，咱們不必買這麽多。”

“那就這兩天吃。”絲毫不受影響，於書楷當即改口，“晚上回去就讓娘給你熬排骨湯喝。”

“我……”自打嫁進於家，於家的夥食一直都很好。眼下於書楷不管是買排骨還是買五花肉都明顯是為了她，許小芽急忙想要拒絕。

“來一斤肉。”許小芽才剛開口，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。

於書楷和許小芽同時扭頭一看。果不其然，是王錦言。

對向來自詡清高讀書人的王錦言居然出現在賣菜的市場，而且還是來買肉的異常舉動，於書楷挑起眉，吹了一聲口哨。

怎麽也沒想到會被於書楷撞見這一幕，王錦言臉色劇變，下意識的轉身就要離去。

“喲，王學子居然親自來市場買肉？我還以為王學子急著趕去書店賠罪呢！”許如心以為，於書楷沒有在書店懟她，就是放過她了？

恰恰相反，於書楷正等著更猛烈的反擊呢！

膽敢當著於書楷的面陰陽怪氣的內涵許小芽，還一而再的暗示許小芽不懂得為人處事、性子也不好……許如心確實很有勇氣，自然也得承擔起這般肆意妄為的後果。

而於書楷，向來不是什麽謙謙君子，反而極為記仇，無疑不可能讓許如心太好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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